年在中南海怀仁堂,进行了首次海陆空三军授衔仪式,在多人中,有十位元帅、十位大将军、55名上将、名中将、多名少将。在这个授衔仪式上,开国女将军李贞颇为受人瞩目,毛主席和周总理亲自为她授衔。她的丈夫甘泗淇也被授予上将军衔,周恩来称他们为新中国唯一一对“夫妻双子将星”。
毛主席为李贞授衔时年47岁的李贞,是新中国建立后的第一位女将军,她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在共产党的领导下,从旧社会的黑暗中觉醒,由一位逆来顺受的童养媳,成长为饱经战火淬炼的革命战士。这位开国女将把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了革命事业,从年她加入妇女解放协会时起,轰轰烈烈的战斗生涯就已经开始。
李贞年,李贞出生于湖南省浏阳县小板乡桥村,有思想封建的父亲一心想要个儿子传宗接代,却一连生了6个女儿。在旧社会,很多女人是没有名字的,李贞刚出生时,父亲就随便给她起了个“旦娃子”的小名,等到她长大一些,父亲又把她送到一户姓古的人家做童养媳。
童养媳旦娃子在婆家要砍柴、种地、洗衣做饭,稍有差池还会遭受丈夫和婆婆的毒打,有一次旦娃子在山上砍柴,突然下起了大雨,在外面干活的婆婆衣服被浇湿了,等到旦娃子回来她就破口大骂:“你到哪里去了,不知道给我准备干衣服吗?”
童养媳旦娃子怒火中烧:“我整天忙着干活,哪有时间给你洗衣服!”旁边的丈夫听到这话,就说她顶撞长辈,拿起木棍就对旦娃子一顿毒打,旦娃子一气之下准备投河自尽,幸好被人拦了下来。婆家没想到,一向逆来顺受的旦娃子会如此刚烈,也怕真的闹出人命没法交代,于是对她的态度缓和了很多。
湖南浏阳经过这一次自杀威胁,旦娃子反倒不害怕了,她连死都不怕,还能怕这些人吗?当旦娃子重新燃起对生活的希望时,年共产党来到了这个偏僻的乡村,在村子里建立了妇女协会,旦娃子听说她们是来解放妇女的,就背着婆家去入会。
第一次国共合作人家问她:“你叫啥名字?”她大声地说:“我叫旦娃子!”负责接待的同志笑了:“旦娃子又不是真名字,你再想想?”旦娃子思考了一会,说她的名字叫李贞,对革命忠贞不二,大家都觉得这个名字很响亮,又听李贞讲述了她这些年的遭遇,毫不犹豫的发展她加入妇女协会。
北伐战争在共产党领导的妇女协会中,李贞第一次知道了女人有权反抗,什么“男人就是天”,这种落后思想早就该扔掉了。李贞性格中的倔强刚强被激活了,她从此不再理会婆家,每天带着妇女协会的成员,挨家挨户地去宣传妇女解放的思想,很快就发展了多名会员。
妇女解放李贞收养的孤儿李益斌说:“她剪了短发,不过剪的是锅铲一样的平头,走到哪里游行喊口号,人家都以为她是男人。”李贞把婆婆和丈夫气得干瞪眼,还不能把她怎么样,按照现在的话说:“从前的旦娃子已经死了,现在我是李贞”。旦娃子这个名字,从此以后再也没人叫了。
新式妇女李贞入会以后,经常给红军筹措军粮,还帮助他们秘密传递文件,她出色的工作,得到了中共湖南浏阳永和区委书记张启龙的重视。于是在年,张启龙把19岁的李贞和其他四名工作出色的女同志,发展成了共产党员。张启龙不仅是李贞的人生导师,后来还是她的第二任丈夫。
张启龙天有不测风云,声势浩大的北伐战争,在年4月12日彻底失败,国民党露出了狰狞的真面目,他们打着“宁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的口号,在国内掀起了一片腥风血雨。湘鄂豫赣边区特委妇女部长李易被反动派残杀,将尸体吊在桥头曝尸,共产党员易维被砍下头颅,悬挂在城墙上示众。
南昌起义李贞听到消息,第一时间躲到了湘赣边界的深山密林中,在那里靠着喝溪水和采野果充饥。她还在山里遇到了3位避难的党员,她们成立了一个党支部,由李贞担任书记,这也是湖南永和区的第一个地下党支部。
山里可以吃的东西就那么多,李贞东躲西藏也不是办法,她偷偷地回到了娘家,见到了阔别已久的母亲。乡村传播消息的速度是很快,李贞回来的消息被婆家知道了,他们气势汹汹地找上门来,拿出了一纸休书,上面写着李贞“不守妇道、不敬公婆、不服家规”等“恶行”,李贞知道这是“欲加之罪”,可是她一点也不生气。
休书她也知道在旧社会如果婆家下休书,就代表一个女人的名声败坏,十里八乡不会再有人娶她。可婆家的这个诡计,只能适用于被封建思想毒害的旧女子,李贞通过在妇女协会的学习,早就从童养媳蜕变成了女战士。她想自己今后要一心革命,也许永远不会嫁人,就算是要嫁人,也得找一个志同道合的同志。
南昌起义婆家本以为李贞能向他们求饶,没想到她这么高兴,气急败坏地拿着休书走人了,李贞从此孑然一身,献身于革命事业。李贞知道浏阳城里有共产党员,她们在一起可以暂时安全,母亲觉得女儿是干大事的人,于是卖掉了家里所有的粮食,请人架着小船把李贞送到浏阳城。
秋收起义李贞到城里不久,就和湖南省委派下来的武装部负责人接上了头,算是暂时安全了。与此同时,毛泽东在湘赣边界发动了著名的“秋收起义”。起义队伍很快打到了浏阳城,兴奋的李贞冲到了浏阳河边战场,找到了自己的队伍,并且参加了攻打浏阳城的行动。当时有一个班的国民党驻扎在李贞的家乡,声称要血洗那里,李贞听到消息不仅不害怕,还看中了那一个班国民党手里的枪。因为队伍里武器装备不足,李贞参加战斗以来还没有摸过枪,于是她想了个好办法,拿到了人生中的第一批枪。
还乡团残害干部群众李贞带着几十个人,拿了一大串爆竹和油桶,趁天黑悄悄摸到了国民党驻扎的庙旁,她们把鞭炮点燃,然后扔进油桶里,油桶放大了鞭炮爆炸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无数机关枪在开火一样。国民党猛然惊醒,以为是红军的主力部队把他们包围了,虚晃了两枪就落荒而逃,李贞和战友们顺利地拿到了他们来不及带走的枪。
工农革命军在浏阳没待多久就离开了,去往井冈山开辟新的革命根据地,他们一走浏阳的反革命武装势力立刻卷土重来。这些人大量购买武器,组成了“还乡团”、“联防团”等反动组织,残害革命群众。面对疯狂的敌人,浏东游击队正式建立,李贞被推举为士兵委员长,她甚至动员母亲也参加了革命。
井冈山革命根据地说起李贞的母亲,那也是一个非常伟大的人,她听从女儿的建议参加革命,在家里开了一个小卖店,表面上卖一些生活用品,实际上是为了方便游击队和领导人们来此开会。浏阳特委书记张启龙就经常出入李贞家,称李贞的母亲是“革命的母亲”,而张启龙也在长期和李贞的工作中产生了爱情,两人后来结为夫妻。
可惜母亲并没有看到女儿嫁人,也没有享受到天伦之乐,李贞参加长征之后,就再也没有见到过母亲,抗日的时候日本人听说李贞是共产党,就逼迫母亲说出她的下落,母亲宁死不屈,最后被日本人活活打死。
何键年,随着浏东游击队名声越来越大,湖南长沙的军阀何键坐不住了,他得到消息,趁着游击队在连云山仁和洞开户的时候,从长沙来到了浏阳,包围了在连云山上的红军。连云山地势易守难攻,红军很快做出部署:一部分人守连云山正面的猴子岭,李贞带十多名游击队员防守左侧的天子岗,剩下的七八个人防守右侧山坳。在大家齐心协力的防守下,敌人并没有攻下连云山。
然而他们很快发现,敌人待在山下不走了,想要把红军困死在山上,生死攸关之际,只有突围才能保存实力。游击队长考虑到李贞是女人,又怀有身孕,建议她第一批参加突围,李贞断然拒绝了,她认为第一批突围冲出去的希望最大,要把这个机会留给群众和游击队员,她自己带领几人垫后。
大家拗不过倔强的李贞,第一批突围部队迅速冲下山去,下面的国民党和反动军阀早就蓄谋已久,朝着下来的红军猛烈开火,最后有一名游击队员和几个地方干部突围了出去。李贞见敌人火力凶猛,硬拼没有胜算,只能带着剩下的人撤到了祖师崖的悬崖上,敌人知道山上没有多少人了,叫嚣着“抓活的!抓活的!”,就往山上涌去。
李贞李贞和甘泗淇李贞冲着剩下的人大喊:“不要让敌人抓活的,跳下去!”说完纵身一跃,第一个跳进了万丈深渊。幸运的是她没有死,因为挂在了悬崖边的树枝上,捡回了一条命。可是这次坠崖却让她失去了自己的孩子,那是她和张启龙的孩子,李贞因为流产虚弱还要继续赶路,身体落下了病症,之后在长征中因为又一次流产,而失去了生育能力。
年,浏阳游击队准备攻打县城的团防局,当时刚刚加入共产党,还是个团长的彭德怀,听说李贞的游击队缺少正规步枪,只有鸟枪和马刀的情况后,立刻派人给游击队送来了12支枪,解决了他们的燃眉之急。游击队很重视这批枪,准备用这些枪在不久之后打城里的团防局,他们的纪律是“人在枪在,枪亡人亡。”
杨梅生然而在一次战斗中,一个叫杨梅生的战士把枪丢了,按照游击队的纪律应该被枪毙。可李贞舍不得这个作战勇猛的年轻战士,她找到游击队员软磨硬泡,最后都快吵起来了,才终于给杨梅生换来了一个活着的机会。在即将开始攻打团防局的战斗中,杨梅生需要夺回更多的枪。
被关起来的杨梅生,听说李贞给他争取到了活下去的机会,立刻表示一定完成任务。张家坊团防局是当地真正的武装力量,里面有大量的枪支弹药,李贞假扮成新娘进了城,她在花轿里藏了一枚土制手榴弹,瞅准时机扔了出去,接着大部队冲进城中,打了团防局一个措手不及,顺利打下了团防局。杨梅生作战尤其勇猛,居然一连从敌人手里夺回了三支枪和一把马刀,一雪前耻。在年的授衔仪式上,杨梅生被授予中将军衔,他始终没有忘记自己的命是李贞给的。
战争年代,李贞的感情生活也经历了诸多变化。张启龙因为种种原因被迫与李贞离了婚,等到多年后两人再见面时,都已经有了各自新的家庭。
甘泗淇李贞的第三任丈夫是开国上将甘泗淇,李贞和张启龙离婚以后,一直是孤身一人从事革命工作。年她跟随红六军团一起西征,中途因为情报失误,部队在甘溪镇被打散。李贞为了寻找部队,翻过了大雾弥漫的山谷,冒着倾盆大雨独步前行,终于找到了被打散的王震部队,促成了红六军团与红三军胜利会师。
红军长征胜利会师后,任弼时和他的夫人陈琮英发现,李贞一直是单身,就开始操心起她的终身大事。年,在他们的大力撮合下,李贞和时任红二军团政治部主任的甘泗淇喜结连理,他们结婚的时候,贺龙开玩笑说:“你们的的婚礼是新式的,没有封建色彩,不拜天地不拜祖宗,一心一意干革命”。在场的人都笑得前俯后仰。
红军长征李贞一生有过三个丈夫,怀过两个孩子,第一个在跳崖的时候流产,第二个在长征路上也流产了。年7月,红二、红六军团、红四方面军在西康甘孜顺利会师,与红三十二军共同组成了红二方面军,甘泗淇任政治部主任,李贞任组织部副部长。他们一路从甘孜东谷出发,翻过查尔奇山进入草地,李贞当时身怀六甲,恶劣的环境让她很快倒下了。
李贞题词部队曾经为李贞配过一匹马,李贞觉得自己能挺得住,坚决把马让给伤员,自己走路跟随队伍。这样的工作强度,让她在过草地之前就发起了高烧,她还不肯吃退烧药,结果草地过了一半就早产了,面黄肌瘦的她就那样躺在草地上,拼尽全力生下了孩子。尽管所有人都对孩子疼爱有加,把剩下的一些青稞面都给了孩子吃,但是恶劣的环境还是夺走了他的生命。
授衔仪式甘泗淇要求李贞就近休养,李贞坚决不听,让人把自己绑在马背上继续行军,有时候甘泗淇背着她走,就这样走了三个多月。年10月,红二方面军在将台堡与红一方面军顺利会师。李贞却因为两次流产和行军途中颠簸,永远失去了生育能力。
李贞和甘泗淇抗日战争爆发后,工农红军改编为国民革命军第八路军,开赴前线作战,李贞为了团结广大妇女积极抗战,在延安创办了“妇女干部学校”,并担任校长。在她的动员和教育下,这所学校培养出了大量优秀的妇女干部。
延安妇女干部学校纪念处抗战胜利后内战爆发,李贞跟随第一野战军转战大西北,参加了解放大西北的一系列战役。新中国成立第二年,抗美援朝战争爆发,还没从战火中彻底脱身的李贞,随即又跟着志愿军总司令彭德怀奔赴朝鲜战场,担任志愿军政治部的秘书长。彭德怀和李贞是老相识,从当年彭德怀给游击队送来12支枪的时候,他们就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李贞为革命鞠躬尽瘁,她的母亲和姐姐也都遭到了敌人的残杀和虐待,李贞的三妹和开国上将王震是夫妻,因为战争失散,唯一的孩子也弄丢了,为此受到了很大刺激。她的四姐当年没有跟随部队长征,而是留在了被服厂,结果被敌人疯狂折磨,九死一生。李贞一家人为革命失去了太多,在年授衔时,彭德怀义正辞严地说:“李贞为革命失去太多,她没有孩子,没有生育能力,处处替党和国家着想。”这样的人,授予她开国女将的军衔,实在是她应得的。
李贞和彭德怀等人在朝鲜即便是成为开国女将,李贞的生活也非常简朴,部队给她配备了小汽车、秘书和护士,可李贞只接受小汽车,把护士和秘书都送了回去。她要小汽车是因为腿脚不方便,有什么急事可以赶紧去处理,而且这辆车只能用来办公,任何人都不能用来办私事。她的姐妹来北京看望她,提出坐着她的车去八达岭长城游玩,她都直接拒绝,让家人自己买火车票去游玩。
从年甘泗淇去世之后,李贞就变得更加低调,她住在北京香山下一个破旧四合院里,冬天漏风、夏天漏雨、屋子里没有暖气、卫生间长年漏水,潮湿的环境让她的身体每况愈下。
李贞、甘泗淇和孩子们可就是这样,李贞仍坚持每天办公,处理群众信件,从未有任何怨言。75岁那年,党中央坚决不同意她再继续住在那样环境恶劣的地方,李贞才不得不住进了紫竹院附近的军职干部房。其实,以她的身份完全可以选择更好的环境,不过李贞却毫不在意,因为对她来说,只要能继续战斗,住哪里都可以。
自己的生活如此简朴,李贞却和丈夫收养了20多个烈士遗孤,用自己的工资养活他们。李贞曾觉得自己不能生育,对不起甘泗淇,提出让甘泗淇离婚再娶,甘泗淇斩钉截铁地说:“我要的是爱人!”从这以后,他们一直在无偿收养孩子,教孩子什么是艰苦奋斗、什么是勤俭节约,也告诉他们不要因为是烈士后代,就骄奢淫逸,要时刻记得父辈的流血牺牲。
李贞在他们的教育下,这些孩子全都养成了良好的品格,会自己洗衣服做饭,也会缝缝补补,二十多个孩子的家里充满了欢声笑语。甘泗淇去世后,李贞继续用自己的工资抚养孩子们,她收养的孤儿李益斌考上了大学,正在犹豫要不要继续读书,李贞知道了马上打消他的顾虑:“你只管读书,钱我来交。”像这样的故事,说都说不完。
晚年李贞年3月11日,戎马一生的女将军与世长辞,享年82岁。她离开的时候,脚上还穿着一双缀有蓝色和黑色补丁的粟色丝袜。在清理遗物的时候,工作人员发现她留下来的物品,只有4枚象征荣誉的功勋章、4把用了15年未曾更换的旧藤椅、用了14年的“雪花”单门电冰箱、还有用了40多年、磨掉了皮的行军箱、1元人民币、战争年代留下的两根小金条、2元支持国家建设的国库券,以及她80岁生日的时候,表孙女给她织的毛背心。
李贞的养子李益斌李贞在遗嘱中说:“两根金条一根捐给自己的家乡浏阳,一根捐给丈夫甘泗淇的老家宁乡县,1元存款一部分捐给北京少年宫,一部分作为党费上交组织。”对于自己所有的财产,李贞都毫无保留地交给了党和家乡。82年的风雨人生,她失去了太多,离开的时候仍是孑然一身,什么都没带走。年,她的出生在父亲眼中轻如鸿毛,风风雨雨大半生的戎马倥偬,年开国女将军的去世举国哀悼,她的人生如泰山一般,让人肃然起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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