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一通电话,将两个原本没有血缘关系的人紧紧串联在一起,他被重病中的孩子错认为老爹。为了一句承诺,年近半百的徐庆习帮这个半路多出的“便宜儿子”,昼夜奔波两千公里,最终让“儿子”临终前见到多年未见的亲生母亲。

为子千里寻亲奔波坎坷,病榻相见终究得偿夙愿。他怎么也想不到,只不过是孩子昏迷中呢喃的一句“爸爸”,竟成了两人之间斩不断的羁绊。呼唤起了徐庆习的慈父之心,也唤回了孩子十余年未见的母亲。

究竟是怎样特殊的缘分,才能让两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成就一段“父子缘分”?又是怎样的契机,能够驱使“便宜爸爸”替子远赴千里寻母呢?

这一切要从年5月12日深夜那通电话说起。

生死一瞬,深夜的呼救声

5月12日凌晨5点许,徐庆习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猝然惊醒,眨着朦胧的睡眼,他接通了电话。听筒里传来了一个年轻男人焦急的声音:

“徐叔,我是罗健!易庆虎你还记得吗?现在医院急救室,易庆虎现在有生命危险,您方便带些钱过来吗……”

徐庆习听了满头雾水,罗健他倒是认识,但电话里提及的易庆虎是谁,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了。不过听罗健焦急的语气,事情似乎非常紧急,既然他打来电话求救,自己肯定不能见死不救!

想到这里,徐庆习甩去身上残留的疲倦气息,急忙翻身下床从家里拿出所有现金,一把揣在怀中,匆匆骑上自行车,医院赶去。凌晨五点的街道上行人渺渺,除了一些早起锻炼的市民和正在打扫卫生的环卫工人外,整个城市还在沉睡中。

紧赶慢赶,徐庆习蹬着医院,顾不上锁好自行车便冲进了急诊室。映入眼帘的是一群正在忙碌的医护人员,他们围着病床手脚不停地忙碌着,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俯身时不时掀开病人的眼皮查看。几个小伙子手足无措地站在床尾,用关切的神情盯着病床上的同学……

“罗健!”徐庆习一眼就看见打电话向自己求救的人,出声呼唤道。

罗健闻声连忙走出人群,紧紧握住他的双手:“徐叔,你总算来了。”罗健和这几个小伙是附近东方大学城的大学生。就在不久前,他的老乡易庆虎突然倒在地上昏迷不醒,身体还不停地抽搐,看起来十分可怖。

他们急忙将易庆医院进行急救,经医生初步诊断,易庆虎大概率患上的是结核性脑膜炎,且已经陷入重度昏迷阶段,随时有生命危险。他几人一听吓坏了,急忙帮着挂号,带易庆虎去做心电图、脑电图等一系列检查,到如今身上只剩下了4元钱。

没想到除了这些之外,医生强烈要求他们带易庆虎去做核磁共振,否则无法确诊。另外易庆虎已经被医生下达病危通知书,需要家人到场签字。

刚刚一系列的检查,已经掏空了这些人的腰包,没有固定经济来源的他们束手无策。可老乡易庆虎危在旦夕,不得不救。作为易庆虎的老乡,罗健迅速想到在廊坊第五大街经营日用品的徐庆习,半年前他曾经带易庆虎去徐庆习的店里拜访过。

无奈之下,罗健只好凌晨致电徐庆习。好在徐庆习赶了过来,现在易庆虎至少不会因为缺钱而被断了生路。

……

“什么?易庆虎就是起登?”罗健将来龙去脉讲清后,徐庆习不可置信地望向病床上那道年轻的身影。头发凌乱、双眼里尽是浑浊的灰白色、时不时在病床上咳嗽到痉挛起来,僵硬的身体不停微微抽搐着。

徐庆习从脑海里攫取出回忆,半年前罗健的确带过同学来过自己店里。当时有个叫“起登”的贵州小伙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徐庆习还半开玩笑地调侃道:“易起登,一起蹬。是不是让大家一起‘蹬’你啊?”

起登不以为意,反而嬉笑着回道:“不是让大家一起‘蹬’我,是大家一起往上攀登!”说完,还做出了向上攀爬的模样。徐庆习还记得,当时的易庆虎虽衣着朴素但干净得体,唇红齿白;接触不多,但彬彬懂礼,风趣幽默的样子让他很难忘记。

徐庆习无论如何也无法将病床上那道枯槁的身影,与记忆中的易庆虎联系到一起去。天呐,半年前还生龙活虎的孩子,如今怎么变成了这副样子?

“人命关天,你先拿着这些钱去办手续,不够再和我说!”徐庆习从兜里掏出元现金递给罗健,随后快步走向病床边,看着易庆虎因病痛而痛苦到扭曲的面庞,双手也不停抖动着。徐庆习看着心里发酸,一把握住了易庆虎颤抖的手。

说来也奇怪,一直狂躁的易庆虎被他握住双手后,竟奇迹般安静了下来,灰白的双眼泛起了一丝泪光,干枯苍白的嘴唇翕(xī)动半晌,最终呢喃着喊出了一句:“爸爸!爸爸,您来看我了!爸爸!”

听到这声无意识的呼唤,徐庆习的心像被闪电狠狠击中一般,猛地觉得这孩子和自己的儿子一样,都是千里迢迢在外地求学,危难时刻身边竟没有一个亲人陪伴。胸膛里那颗仁慈的父亲之心告诉他,这是一个孩子在生命危急时对亲情的渴望,推己及人,他怎么能让这个可怜的孩子失去最真挚、强烈的渴求呢?

徐庆习缓缓摩挲着那双瘦骨嶙峋、静脉曲张的手,哽咽着应了应“儿子”的呼喊。同在急救室的人们见到这幕放下了悬着的心,孩子的爸爸来了,可怜的孩子总算有救了,真是太好了。

5月12日16点,医院的专家进行了会诊,将易庆虎确诊为结核性脑膜炎,颅脑中已经出现积水,颅压增高,身体出现了偏瘫现象,眼睛也出现了复视。情况很危急,随时有生命危险。

一纸病危通知书直接发到了徐庆习手上,医院也将他当成易庆虎的父亲。

握着薄薄的病危通知书,徐庆习却觉得这张纸片重如千钧,因为这上面承载着一个孩子易碎的生命啊!孩子在昏迷中呢喃的声音,不断在徐庆习的脑海中回响,他也是一个父亲,也有自己的孩子,他最看不得的便是这样的凄苦场景。

思来想去,徐庆习的心始终不能平静,连开店做生意的心思也没有了,他索性关店,医院照顾易庆虎。此时的孩子已经偏瘫,意识模糊,完全丧失了生活自理的能力。徐庆习每天不厌其烦地为他翻身、擦洗身体,为他打饭,亲自喂食。

看着易庆虎在无意识下对自己的依恋,徐庆习不自觉地将病床上的孩子当成亲生儿子,对他愈加怜惜起来。经过一段时间无微不至的照顾,易庆虎的身体状况逐渐趋于平稳。

在一个黄昏,易庆虎突然睁开双眼,下意识地叫道:“爸爸,我想喝汤!”见易庆虎恢复了自主意识,一直守候在他身边的罗健十分开心,又觉得有趣,忍不住打趣道:“你好好看看,一旁的人是你爸爸吗?人家徐叔天天给你喂饭,都没见你好好看别人一眼!”

听到老乡的话,易庆虎望了望身旁这个在自己昏迷期间一直悉心照顾他的身影:微微秃顶,戴着一副近视眼镜,满脸慈祥的中年男人。易庆虎一眼就认出来了,半年前罗健曾带自己去过他的店里,有过一面之缘的徐叔。

难道自己这些天就是躺在他的臂弯里吗?想到这,易庆虎顿时羞赧不已,不顾自己身体虚弱,连忙向徐庆习解释起来。

23岁的易庆虎是东方大学城一所自修学院法学专业的学生,家乡在偏远的贵州大山中一个贫困家庭。父亲从他7岁起染上了酗酒的毛病,每逢酒醉后便如同一只暴怒的野兽,动辄对母亲家暴。

母亲在拳脚相加中忍受了六年,终于在一个深夜丢下他和两个弟弟离家出走,这个家散了。年幼的易庆虎深知只有读书才能改变命运,就这样他一边拼命读书,一边照顾弟弟,终于考取了大学,走出了大山。

可父亲却因为长期酗酒,而丧失了最基本的劳动能力,无奈之下,易庆虎平日里只能白天学习,晚上打工。除了给自己攒学费外,每个月还得给父亲寄些钱保证正常生活,留给自己每天的生活费只有五六元。

虽然这样的日子艰苦,但易庆虎从来不觉得难以忍受。他即将大学毕业,走上工作岗位后便熬出头了,他终于靠自己的努力,改变困苦的生活。可就在这时,一场突如其来的疾病闯进了他的生命……

说到这,易庆虎难受地转过头来:“不好意思,徐叔,前几天我意识模糊,觉得自己回到了小时候,那时候爸爸还没有酗酒,他的怀抱和您一样温暖。其实我真希望能回到小时候,要是我没有醒来就好了。”

得知易庆虎如此坎坷的身世,又凭借自己的坚韧走出了大山时,徐庆习心里满是唏嘘。这么优秀的孩子却有着一个破碎的家庭,心里对易庆虎的喜爱和怜惜又多了一分。徐庆习安慰道:“好孩子,别说傻话,要是你爸爸知道了你现在的情况,该有多痛心呀!”

易庆虎的眼泪唰地顺着脸庞流了下来,泪水在脸上留下一道湿润的痕迹,声音哽咽地答道:“我的爸爸已经因为酗酒而精神失常了。”徐庆习深感病床上的易庆虎命途多舛,不自觉动了情:“好孩子,要是你乐意,我就认下你这个孩子!”

“真的吗?”易庆虎眼中满是希冀和喜悦。“你这不是已经叫了我好几天爸爸了吗?”徐庆习努力露出一丝笑容,笑着回答道。“爸爸!”两行热泪再次从易庆虎的眼眶跌落。

为子千里走单骑

苏醒了几天后,易庆虎已经通过医生得知了自己的身体状况:结核性脑膜炎、偏瘫,生命随时面临死亡的威胁。医院照顾易庆虎的徐庆习注意到,连续几天这孩子的面色阴翳,没有一丝笑容,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医生悄悄在私底下和徐庆习沟通过:“你家小孩这样,对病情的治疗十分不利,一定要尽快解开孩子的心结!”

听完医生的话后,徐庆习心急如焚,一次次追问儿子怎么了。也许是徐庆习的焦急打动了易庆虎,他终于打开了心扉。“爸爸,我不是怕死,也不是怕痛,我是遗憾,这辈子再也没机会看见我的母亲了。我曾经发过誓,等到我大学毕业参加了工作,一定要找到妈妈。她生我的时候才18岁,当时非常疼爱我,可我如今罹患重病,恐怕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她了。”

易庆虎哀叹了一声,缓缓阖目休息。“那你现在知道妈妈在哪吗?”徐庆习听后,又是一阵心疼。据易庆虎说,几年前妈妈曾打电话给邻居,询问兄弟几人的情况;得知此事后,他将电话号码牢牢记了下来,可等到考上大学来到城里后,再次拨打电话,却已经变成了空号。

随后,易庆虎将电话号码报给了徐庆习。徐庆习一看,这号码正是自己老家——江苏省泗洪县的号码!看来这就是上天注定的缘分吧。若是找到孩子的妈妈能对治疗有利的话,自己走上一遭又怎么样?

“孩子,你放心。虽然是空号,但这也是线索,那是我老家的电话号码,我一定会帮你完成这个心愿,明天我就出发!”从易庆虎口中得知他母亲的名字后,徐庆习说道。易庆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再三确认后才相信徐庆习要帮他寻找母亲,感激地说道:“爸爸,我等,一定等你回来!等不到妈妈,我不会闭眼!”

为了帮助易庆虎寻母,徐庆习退了第二天前往黑龙江会见大客户的车票,另买了一张南下至徐州的车票。5月20日,徐庆习踏上了南下的旅途,由于时间紧迫,他没有买到座位,硬生生从廊坊站了11个小时到徐州。

年近半百的徐庆习早已不再年轻,但想到“儿子”在病床上正焦急等待着,他顾不上休息,冒着大雨踏上了前往盐城的客车。早上六时,到了洋河后又改乘中巴赶赴至泗洪县陈集镇。

不顾16个小时的奔波,徐庆习强打精神在陈集镇街头询问匡其琼的下落,操着贵州口音,来了十多年的女人。可连续问了十几个人,都没有一个人知道。直到中午,有一个人似乎知道匡其琼的消息,说她已经嫁给了一个叫侯志权的男人,就住在陈集镇。

可那人十分警觉,反问道:“你不会是从贵州过来找人的吧?”徐庆习一听大喜过望,连忙用一口地道的宿迁方言答道:“我就是侯志权的朋友,住在城里的横街。”就这样,徐庆习又从这人口中得知侯志权如今在镇江打工,家里没有人居住。

这已经是一个重大的突破了,徐庆习立马发了一条短信,告诉他们情况有进展的消息。随后,徐庆习顺藤摸瓜找到了侯志权的大哥家,称自己是北京来的记者,将来龙去脉向侯志权大哥大致阐述了一遍,希望能从他那儿得到侯志权的联系方式。

可好说歹说,对方态度冷淡,一口回绝了徐庆习的请求。他不愿放弃这次机会,死缠烂打要到了侯志权的电话号码。一打过去,便传来机械化的电子播报声:您好,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无奈之下,又经过辗转,徐庆习找到了侯志权的二哥,据说对方读过书,应该能够沟通。没想到的是,其二哥同样矢口拒绝了徐庆习的请求。线索一下子中断了,这让徐庆习不禁有些沮丧,但很快他想到了,为什么不去找当地的村长求助呢?

经过询问村民,很快徐庆习来到了村长家中。村长十分热情接待了他,得知易庆虎在廊坊身染重病的遭遇后,村长十分感慨,随后告诉徐庆习一个重要消息。侯志权和前妻有个孩子就在镇上读小学,小孩一定知道他父亲的电话!

徐庆习又再次赶到镇上的小学,一间教室一间教室找,总算找到了侯志权的儿子。小孩子没有什么想法,将侯志权的电话号码告诉了徐庆习。至此,经过22个钟头的奔波,靠一个名字,徐庆习成功找到了侯志权的联系方式。

他颤着手在手机上输入那串电话号码,按下了拨出的按键。“嘟”的一声,电话通了!侯志权接通了电话,徐庆习连忙自报家门,将易庆虎如今重病的消息告诉了侯志权,并请求他能满足一个重病小伙急迫想与母亲相见的心愿。

侯志权听后,在“我和我老婆商量一下,她现在怀孕6个多月了,我害怕她经受不了刺激,要不我们晚上再通话吧!”

当晚八点,易庆虎终于如愿以偿和母亲匡其琼通了电话,当他哭着对电话呼喊妈妈时,在场的人全都流下了泪水。千里之外的徐庆习也收到了罗健发来的短信:徐叔,谢谢你促成这段令人流泪的亲情!

看到这条短信后,徐庆习知道自己这趟“千里走单骑”终于达成了目的。直到此时,他才觉得一股困倦从脚底板直往天灵盖钻,这三天从廊坊往返宿迁共多公里路途,徐庆习才吃了一顿饭。不过,一想到能帮“儿子”完成心愿,那他做的一切都值得。

5月24日早,匡其琼和侯志权带着4岁的女儿从镇江赶往廊坊市,见到因重病卧床的易庆虎。十几载未曾相见,再次见面却是这样的情景,匡其琼不禁泪流满面:“儿子,都是我对不起你,不管花多少钱,我都要将你的病治好。”

厚道的侯志权也表示,他会将易庆虎当作亲生骨肉,哪怕是倾家荡产也要将他治好。徐庆习千里为“儿”寻母的事引起了不小反响,在媒体的报道下,许多好心人向易庆虎捐赠,廊坊市也掀起了一场“爱的接力赛”。

而徐庆习先后几次回到江苏老家向亲戚为孩子筹借治疗费用。不幸的是,年7月7日下午,因为病情急剧恶化,易庆虎经抢救无效去世。去世前,他曾经表示想将自己的视网膜捐献给需要的人们,帮助他们重返光明。

结语:

在生命的最后两个月里,命途多舛的易庆虎虽身患重病,却也得到了一种特殊的温暖。除此之外,他更体会到了从小到大所缺失的父爱。而徐庆习的行为更让人肃然起敬,为满足“儿子”的心愿,年近半百的他不顾辛劳奔波,替躺在病榻上的易庆虎找到了失联十年的母亲,成全了一段令人动容的感人亲情。

后来,徐庆习在被评为“河北义士”时说道:“我并不富有,捐钱捐物也不是为了博人眼球。虽然萍水相逢,但是缘分使然,闻声救苦,竭力相助而已。其实还有许多好心人出手相助,陪伴这个苦命的孩子走过了生命最后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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