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陀军勇将李克用在唐僖宗时风华正茂,风头正劲,他比朱温小四岁。而朱温是跟从黄巢起家的,归顺唐军,出任一方节度使,居然不敢追剿败退的黄巢义军,需要联合李克用行动,貌似李克用从内心里对朱温瞧不起。朱温在上源驿宴请李克用,意图讨好拉拢。结果李克用喝了酒,禁不住出言不逊,深深挫伤朱温的自尊心。

朱温可不是省油的灯,不仅能屈能伸,还能随机应变。他能向李克用服软“借力打力”对付黄巢,足见心机深沉。但被一番羞辱,立刻决定下狠手要除掉李克用,实在让后人觉得出乎意料,也可见朱温的行事果决。这个故事前半部分两人在宴席上不快,朱温为此心生嫌疑或忌恨,都还说得过去;而故事后半部分朱温当晚埋伏害李克用,这一部分的真假或背后隐情历来多有人怀疑。

唐昭宗和李克用的画像

据说当晚李克用大醉后睡着,朱温埋伏士兵放火烧驿馆,本想制造火灾意外害死李克用。仆人郭景铢将李克用藏在床下,用水泼醒李克用并告诉遭到伏击,驿馆着火。两人想办法逃离,神奇的是,忽然天降大雨把屋外的火浇灭。

李克用与外面的随从薛铁山、贺回鹘等从尉氏门(汴州开封城的南门,通往尉氏县而得名)用绳索坠城逃出,爱将史敬思拼死掩护,力战身亡。史敬思是西域昭武九姓史氏出身,骁勇非凡,为李克用著名的太保之一,与李存孝齐名。他的儿子史建瑭、孙子史匡懿、史匡翰都是后唐名将。包括之前举荐请用沙陀军的监军陈景思也死于这一事件。

李克用后来回到太原将此事上告唐僖宗,请求出兵汴州,派其弟李克修领兵一万人驻扎在河中地区待命。唐僖宗不断劝和才平息,又加封李克用为“陇西郡王”予以安抚。自此沙陀李氏与朱温家族一直仇深似海,要到后唐庄宗李存勖彻底消灭后梁才算完结。

当时李克用的沙陀军就在汴州城外,朱温本来有求于人,这时候因为酒后的口角就害死李克用对他究竟有什么好处?凭朱温一向沉稳的头脑按理说不至于这么鲁莽冲动。而且参与其事的杨彦洪不算朱温的心腹,过后朱温也把事故责任推给他。也就是说,假如朱温真要出此下策,应该也不至于找杨彦洪来谋划。

但是,单纯说是杨彦洪怂恿朱温,如朱温后来推说纯粹是杨彦洪自作主张,以他一来与李克用并无恩怨,二来他很容易自找麻烦,很容易两头不讨好,三来重点他若无号令怎么擅自行动?怎么调动宣武军形成对李克用三百亲兵随地追杀?也难以解释整个上源驿事件的来龙去脉,要说朱温完全没有参与也明显不真实。

须知李克用的三百亲随,含史敬思、陈景思这种重要角色几乎全部死了,杨彦洪的行动不只是前面说的派几十号人包围宅院,然后放几把火。若仅仅这样,可以不惊动别人,可上源驿最后演变并不是这样简单。所以,这一事情背后还有没有其他隐秘,尚不得而知,只能推断因最后黄巢的事情。

有关黄巢的连环画

根据梳理上源驿事件和黄巢覆灭的时间节点,貌似可以推断一二背景,但不能作为确论。

一是,黄巢覆灭被杀是在李克用追击之后,但李克用并没有完全获得大功,他是帮了武宁军时溥、李师悦一把,将其赶入山东,最后让武宁军获得大功。黄巢死于中和四年六月中旬,当时李克用的沙陀军回转,正巧这时候过汴州。所以,朱温接到武宁军得到黄巢等穷途末路的消息,招待宴请李克用的时间是六月十四日——几乎同一时间,次日,黄巢在狼虎谷就被外甥所杀向武宁军投降(但是,以今天权威的史书而言,《旧五代史》整个是清代以后才重新从《永乐大典》中搜集旧书整理而成,恰恰后梁朱温的本纪全篇丝毫没有保留下来。而是另外根据零散《册府元龟》《新五代史》《资治通鉴》《新旧唐书》等宋代以后的基础史料还原的,已经不是本来面目,关于朱温生平的一些节点,当然不能不信史书,但又不能轻易全信)。

二是,朱温在中原没能收获全功,仅仅参与追击黄巢,收降一批将领,朱温的地位始终是中原四战之地一个普通节度使,兵力也不算多强(比如面对秦宗权一度也比较狼狈)。朱温自然有很强的危机感,希望获得大功以求更多重用的同时也能壮大实力。而李克用却帮武宁军时溥等人得到最后功勋,李克用在接受朱温招待表示结好的时候还出言不逊,朱温心中产生强烈不满是没有丝毫悬念的。

三是,朱温会设宴招待并结好李克用,也有借助李克用的沙陀军希望后面展开合作云云,李克用之所以表示不屑,正有这种傲娇心态的作用,然后一时流露对朱温出身、实力的各种挖苦调侃,以至于激起朱温态度的突变。

以上只能是一种事情背景的分析,不过上源驿一事的结论非常清晰,自然是李克用与朱温此后势同水火。

在唐僖宗最后在位阶段,朱温和李克用双方还没有形成激烈的对抗。当时李克用还在稳固河朔,尤其朝廷方面的田令孜对李克用占据盐池非常恼火,实际骨子里也是隐含李克用讨平黄巢,身为外族,势力崛起的各种担忧忌惮。

而朱温身为宣武军节度使,他为了继续壮大实力,实际重点在对付以蔡州为根基的秦宗权,因为他们双方都在河南腹心之地,由于朱温表现出色,实际最后时刻唐僖宗对朱温也是非常倚重,不断加重职权,比如把淮南节度使(当时前任淮南节度使高骈被手下杀死)、检校太傅、吴兴郡王等头衔都封赏了,所以也是稳住朱温,想先解决掉野心很大的秦宗权。

之前已经提及秦宗权在黄巢刚刚覆灭就接着称帝,经过连连扩张地盘,实力其实是在朱温之上。光启二年()七月,秦宗权攻陷许州,杀节度使鹿晏弘(之前忠武军杨复光的心腹,最后时刻曾向朱温求救)。光启三年(),秦宗权就集中兵力开始进攻汴州,部将张晊、秦贤各率数万人马作为先锋,驻扎于汴州西北。

朱温抢先出击,小胜秦军,斩获万余人。随后,又得郓州的天平军节度使(天平军就是之前黄巢起家和一度试图投降的节度使,所辖为郓州、曹州、濮州一带,从过去淄青节度使辖区分出)朱瑄、兖州的泰宁节度使朱瑾兄弟的支持(从朱温拉拢朱瑾、朱瑄兄弟击破秦宗权,可以反观先前示好拉拢李克用虽然是有私心,但希望借助对方军力合作的意愿应该是有的,不是纯粹的圈套)。原泰宁军节度使是齐克让,朱瑄以结亲为由,迎娶的时候居然带兵马前来吞并了泰宁军,让其兄弟朱瑾接管(齐克让下落不明,可能被杀)。

朱温画像

这时,朱温的联军在汴州城北郊边孝村向秦宗权发起进攻,杀两万余人,经此一战,秦宗权军实力大损,只得归缩回蔡州。唐昭宗继位的文德元年(,这一年号起初是唐僖宗所定,但昭宗于三月就继位,所以基本是昭宗在使用),朱温集中力量围攻蔡州。宣武军大败秦宗权于龙陂(龙陂是中晚唐一处养马牧场,唐宪宗元和后期消灭淮西藩镇后专门在此设龙陂监,位于蔡州的西南),进逼城下,经数月的围困作战,文德元年十二月,秦宗权被部将申丛执送汴州,次年被唐昭宗斩杀在长安。

就在朱温得到朱瑄、朱瑾兄弟相助打败秦宗权的时候,朱温的野心也开始膨胀。朱温所在宣武军汴州、宋州毫无屏障,是非常危险的地盘。而他的实力尚不够强大,非常渴望图谋天平军和泰宁军,所以对朱瑄、朱瑾的援助是一时利益,随后就寻找机会展开行动。

之前光启三年时,朱温曾借朱家兄弟诱使宣武军士兵开小差,修书严厉指责朱瑄,朱瑄也送来一封态度坚决的回信否认。朱温对此其实一直记恨在心,所以派朱珍和葛从周攻天平军下辖曹州并处死刺史丘弘礼。跟着又攻濮州,朱瑄、朱瑾迎战兵败,双方就此撕破了脸,朱瑄、朱瑾后来就转为联合李克用对付朱温。

唐僖宗在成都待了四年多,基本躲过黄巢危机。但是,当这个天子再回到长安后,大唐天下基本是被分割了,再次回到了各个地方势力做大的局面,朝廷之物的神策军已经一败涂地,已经没有力量再重新整合四方了。(跟随唐僖宗入蜀的大批北方士大夫很多都留在了巴蜀,譬如王建身边就招揽了很多,为后来宋代四川士大夫文化繁荣奠定最关键的基础。)

当时,李昌符据凤翔(李昌符所领节度使本来属于其兄李昌言,唐僖宗前往成都时,由李昌言以凤翔军名义据守于兴平,病死于中和四年,,由李昌符接替职务。兴平就是原来隶属京兆郡的始平县,唐朝著名的马嵬驿就在兴平城西郊,因当地兵马使李奂扶持肃宗参与平安史有功,改始平名兴平),王重荣据蒲、陕,诸葛爽据河阳、洛阳,孟方立据邢、洺,李克用据太原、上党,朱温据汴、宋、滑,秦宗权据许、蔡,时溥据徐、泗,朱瑄据郓、齐、曹、濮,王敬武据淄、青,高骈据淮南八州,秦彦据宣、歙,钱镠据浙东,朝廷对他们基本是连哄带诓,除了高骈是朝廷宿将态度稍好,全都成为实际上的地方藩镇势力。

唐僖宗虽然回到了长安,但皇帝和朝廷原本仰仗的神策军已经不复当年,田令孜一度还对王重荣有意见,试图联合邠宁节度使朱玫和凤翔节度使李昌符向王重荣开战。中和五年()三月,王重荣求救于李克用,二人联手大败朱玫和李昌符,冲进长安。神策军全盘溃散,田令孜再次带僖宗于光启元年十二月逃到凤翔依附李昌符。

到光启二年()正月,朱玫、李昌符等忽然密谋废掉僖宗,计划拥襄王李煴为帝(李煴是关系比较疏远的宗室子弟,其曾祖是肃宗的第九子襄王李僙。李煴属于因病没能及时追随僖宗离开长安的宗室成员),同时告知前来围攻的王重荣。王重荣与李克用都斥责朱玫、李昌符,密谋迎回僖宗。虽然两人这时都表现出对僖宗的一番忠义,但实际针对的目标都集中在长期控制僖宗的大宦官田令孜身上。

僖宗此番遭难的根源:一是,田令孜挑起侵夺山西河东盐池,这才引发双方冲突;二,田令孜擅自带皇帝出逃,这又引起宗室和将领萌生废立野心。自然一切罪过都与田令孜脱不了干系。

李克用与王重荣一起上表请求唐僖宗放心回长安,并列数田令孜罪状,请求唐僖宗杀田令孜。但是唐僖宗毕竟念及田令孜多年交情,只是赶走他。让另一个非常跋扈宦官担任枢密使兼神策军中尉,就是之前很厉害的杨复光兄弟杨复恭,杨家兄弟与田令孜一直有矛盾。

杨复恭的跋扈程度,也是历来研究唐末五代枢密使地位蹿升时绕不过的重要节点。杨复恭当时流传“贴黄”的习惯,可以直接篡改皇帝发出的诏令。也就是说,皇帝颁布的诏令,经枢密使之手分发六部或地方。杨复恭可以根据意愿用“贴黄”的手法,在黄绢上更改如任命人选和钱粮数目等等,代替皇帝意志。各部和地方官员虽然都知道宦官气焰,但一般也不会轻易怀疑和质疑诏命,所以杨复恭的枢密使达到一个空前地步。

之前田令孜和僖宗投奔哥哥陈敬瑄,在成都四年多。除了一些逢年过节和科考取士等礼仪性场合,唐僖宗私下还是一样玩乐,疏远文武大臣。杨复光、杨复恭兄弟与田令孜、陈敬瑄兄弟也一直矛盾突出。只不过田令孜地位显赫,又有陈敬瑄支持,杨复恭除了掺和一些平定黄巢的建议,还无法和田令孜较量。

这一次由于朱玫、李昌符引发的问题,田令孜威望大跌,唐僖宗让杨复恭取而代之,田令孜离开皇帝再入西川投奔陈敬瑄。杨复恭上位以后传檄四方,招募能斩杀朱玫者,许诺授予邠宁节度使一职,朱玫部下王行瑜自凤州(即早年的岐州,北朝西魏改名凤州,唐代中期以后属于山南道)入京师,杀朱玫,而李煴与裴澈、郑昌图等百官逃亡东渭桥。王重荣派使者假意迎接,杀李煴及其一众官僚,首级被送至行在所。

光启三年()三月,唐僖宗再次起驾返京,一行队伍刚刚到达凤翔,节度使李昌符以等待长安宫室修缮为名强行滞留。到六月,李昌符借口护卫皇帝的禁军与部下冲突,直接进攻僖宗的行宫,结果兵败出逃陇州,唐僖宗命扈驾都将李茂贞追击,李昌符被斩杀。此后,凤翔、陇右一带就被李茂贞控制,成为一个地方藩镇,号称唐末五代十国中一个另类,并不属于任何一方。李茂贞最后也只是名义上向后唐李存勖臣服,受封秦王,但后唐当时也并没有拥有其地盘。要等李茂贞死后,后唐明宗李嗣源才设法从李茂贞儿子李从严等后人手里将凤翔、陇右等地收入后唐版图。

光启四年()二月,多次颠沛流离的唐僖宗李儇已经患病,比如后一次出奔凤翔,僖宗是靠新近神策军将领王建一路牵马背负而行,即便如此,走累了王建还让僖宗睡在其大腿上。从王建的角度,尽管有刻意殷勤服侍皇帝的献媚成分,若从唐僖宗的结局也能看得出,他的身体已经垮掉了。

有关唐僖宗的传记

好容易又一次回到长安,唐僖宗在拜谒太庙以后,举行大赦,改元“文德”。遣走田令孜,这时候的唐僖宗李儇貌似才终于开始懂事了。这一次隆重的祭拜太庙活动,皇帝似乎对自己十来年治理天下的糟糕感到无地自容,深感悔恨,史书称刚进入三月就患暴疾,仅一周就不行了。唯一幸运和感到安慰的是,虽然唐僖宗在位期间几度逃跑,最终他却是在长安宫中的武德殿驾崩,可实际他不过还是一个仅有二十七岁的年轻人。

唐僖宗毫无疑问是大唐社稷崩塌的主要当事人,历来都把他登位不久就迎来王仙芝和黄巢的巨大灾祸作为唐朝走向覆灭的标志。可话说回来,实际不应该完全归罪于还是少年郎的李儇。李儇登位才不过十来岁,根本无法应对如此艰巨的使命。身边也没有真正可以力挽狂澜的干臣,也就是说,他除非是太宗李世民那种天才,或许用十来年时间能凭一己之力整肃天下。换做是玄宗李隆基、宪宗李纯、宣宗李忱次一等的人物,也都要靠身边有得力人物辅佐能成功,否则也都很难在自己在位期间解决问题。李儇几乎是一个极度平庸的普通货色,他成长在贪玩好耍的享乐环境,但这场祸事并非是唐僖宗在位十来年所造成的,笔者之前就多次强调过,是之前的宣宗末年和唐懿宗年间几次风波不断推动,终于在唐僖宗上位以后轰然爆发成惊天风暴。

唐僖宗真正的问题是,由于他就是一个平庸的废柴,在遇到王仙芝、黄巢的危机时,前后一共近八年,也是唐僖宗成长最重要的年纪,可他一直都没有很好的接受反省。哪怕跑去成都都有四年多,也没有接受教训,反而继续受田令孜蒙蔽。《剑桥中国隋唐史》就评价唐僖宗时期“他在位的岁月是各方面的重重危机压得人们喘不过气来的时代,远非唐王朝的能力所能解决。”的确,不要说前面假设唐朝哪种级别的皇帝才可以解决问题,就是缓和各种矛盾都远远超出唐僖宗的能力水平,而他还长期都没有振作的打算,最终在太庙的一丝忏悔也没有机会给他表现,之后的唐朝仅仅十多年就覆灭,唐僖宗时期的大风暴自然就成了主要的标志。

经过黄巢的纷乱,整个天下已经再次形成藩镇林立,甚至开始出现一些世袭的首领,也就自然为唐朝瓦解,进入新的五代十国充当了条件。比如除了沙陀李氏的河朔之外,江南的吴越一带也渐渐脱离李唐,这就是同样得益于黄巢的钱镠。

钱镠,同样是一个参与贩私盐的普通乡民,自幼练就一身好本领。乾符二年(),二十四岁参加石镜都镇将董昌招募的乡勇(这一说法只见于《新五代史》,《旧五代史》称董昌扰乱地方,然后八县各自组建乡勇自保。《资治通鉴》又指董昌为八都兵之官长,说法又不同。董昌如果只是区区镇将,原本也不具备号令八县地区组建八都兵的威望,所以可信度确实不大高)。石镜都属于后来所谓杭州八都,在唐朝后期隶属镇海军节度使,而杭州八都分别归于周围的各县,石镜都属临安县,清平都为余杭县,盐官都属盐官县,武安都为新登县,唐山都属昌化县等等。

起初钱镠参与平定地方,三年后升衙内知兵马使、镇海军右职。唐僖宗乾符六年(),黄巢义军入浙东时就进犯临安。钱镠采用伏击与虚张声势等战术,以少胜多,使得黄巢不敢进攻杭州。当时负责平定黄巢的淮南节度使高骈据说对钱镠的表现称赞不已。

中和二年(),浙东越州观察使刘汉宏(山东兖州人,史书称少时无赖,起初为泰宁军手下去对付王仙芝,刘汉宏不满现状居然带着部下辎重投奔了义军,后来受王铎招抚才归顺。接替之前的浙东观察使,刘汉宏向跑去成都的唐僖宗坚持入贡,得到表扬,因此地位比较稳固)与董昌发生矛盾,命其弟刘汉宥与都虞候辛约进驻西陵(今浙江萧山西北)。钱镠率八都兵渡钱塘江偷袭,烧其营寨。刘汉宏又命部将黄珪、何肃进发诸暨、萧山,都被钱镠击溃。何肃、辛约战死,刘汉宏扮作屠夫逃回越州(今浙江绍兴)。

杨复恭画像

中和四年(),唐僖宗以宦官焦居璠为杭越通和使,希望董昌与刘汉宏罢兵和解,二人都不肯听命。光启二年(),董昌命钱镠进攻越州,表示占据浙东后将杭州授于钱镠。钱镠率军直趋曹娥埭(今绍兴东南约四十余里),收降浙东将领鲍君福,进屯丰山,跟着攻破越州。刘汉宏败走台州(今浙江临海),被台州刺史杜雄生擒献于钱镠,最终斩于会稽。董昌占据浙东自称“知浙东军府事”,移镇越州,兑现承诺将杭州让给了钱镠。

光启三年(),董昌被任命为浙东越州观察使,加钱镠为左卫大将军、杭州刺史。不久,浙江西道、淮南道先后生变。镇海节度使周宝被部属刘浩、薛朗驱逐,逃到常州,治下苏州被六合镇将徐约攻取。堂堂一代功勋大将的淮南节度使高骈被部将毕师铎囚禁。

钱镠命成及、杜棱攻破常州,将周宝接到杭州,但周宝不久病死。杜棱攻取润州(镇海军治所,今江苏镇江市一带)逐走刘浩,俘获薛朗。文德元年(),钱镠杀薛朗祭奠周宝,后命从弟钱銶击破徐约,被唐昭宗任命为杭州防御使。这时,钱镠在苏杭常一带割据的局面基本形成,此后钱镠逐渐收聚人才,地位非常巩固。而与钱镠长期有矛盾的江南地区另一重要角色杨行密也是唐僖宗在位时形成气候。

杨行密与钱镠同岁,庐州合肥人,早年是贫贱农民,也一度参加了黄巢的义军,后被俘虏,有官员见他身材壮实,力气很大,就释放他投军(这一段出身感觉和王建也很相似),不断积累功绩,他所在淮南地区,得到高骈的赏识。

唐僖宗中和三年(),唐朝任命杨行密为庐州刺史。淮南节度使高骈被毕师铎所攻时,高骈上奏皇帝请封杨行密为行军司马,杨行密率几千兵马赴援,走到天长(今安徽天长市)时,毕师铎已囚禁高骈,并召宣州秦彦进入扬州,杨行密当时没有成功进入扬州,屯军于蜀冈(扬州城西北,毗邻仪征、六合,著名的瘦西湖就在蜀冈)。

毕师铎率兵数万攻打蜀冈,杨行密佯装失败,放弃营寨逃跑。毕师铎的士兵没有携带军粮,争相入营寨收取军资。杨行密回兵攻击,毕师铎所部大败,单骑逃回扬州城,并杀死高骈,一代晚唐名将落得如此下场,着实令后人读史时每每感叹,高骈死时年六十五岁。

高骈画像

然而为什么高骈会被部下毕师铎囚禁和杀害,据史书说,晚年高骈开始迷信江湖术士,用吕用之、张守一组建了一支两万人的莫邪都的亲卫新军交给二人,疏远了原来的旧部,招致众多手下不满,像雷满、张瑰都干脆率部离开。毕师铎是黄巢义军的降将,害怕被吕用之、张守一陷害,所以趁机反扑,驱赶二人,将高骈囚禁,吞并人马。关于高骈的事迹,《新唐书》和《资治通鉴》添加了许多笔记小说资料,虽然令细节丰富,但不一定全部可信。尤其高骈和黄巢的一些事迹,包括对南诏态度的细节,基本都是后来的资料多,往往有误。反而,关于高骈晚年崇道背景笔者认为大体可信,因为高骈一生大多数在岭南西蜀江淮度过,以上全是道教繁荣地区,尤其晚唐五代道教高人倍出,临到晚年痴迷长生术而脑子糊涂则有相当的历史背景做依据。

杨行密听说高骈已死,令全军穿白色丧服哭祭三天,再进攻西门,秦彦及毕师铎逃奔东塘,于是杨行密进占扬州。

当时蔡州的秦宗权派其弟秦宗衡攻取淮南,秦彦及毕师铎转而与秦宗衡联合,杨行密闭城不出。不久,秦宗衡被偏将孙儒所杀,孙儒攻破扬州所属高邮县。杨行密的门客袁袭说:“我们以新募集的军队守卫空城,而将领大多是高骈的部下,必须有厚恩信义和有力的统制才能使他们心服。现在孙儒军势正盛,攻无不克,这是将领们持两端、选强弱、择向背的时候。海陵镇使高霸是高骈的旧将,肯定不能为我所用。”杨行密以军令召高霸,高霸率兵进入广陵(今属于江苏扬州市),杨行密想让高霸守天长县(今属于安徽滁州市,毗邻高邮、六合、仪征等地,过去属于扬州),袁袭说:“我们因怀疑高霸有二心而召他前来,如今还能再重用他吗?再说我们若能战胜孙儒,就没有必要用高霸,如若不胜,天长我们哪还能拥有呢!不如杀掉高霸而吞并其部。”杨行密犒赏军队,擒获并消灭高霸,得其部下数千人。

不久,孙儒也杀掉秦彦、毕师铎,吞并兵马,继续攻打杨行密。杨行密想放弃扬州去海陵(属江苏泰州市),袁袭说:“海陵难守,而庐州是我们的旧地,城池完好,粮草充实,可做以后图谋的基地。”于是杨行密退到庐州。之后杨行密一直与孙儒争夺淮南,正好留给钱镠喘息之机,最后形成两家分别坐拥江南的局面。

总观来看,黄巢的数年动荡确实是促成唐朝瓦解,形成五代十国局面的重要一环,但是,黄巢危机的出现则不能全归罪僖宗,由于僖宗李儇死时只有二十七岁,他的儿子还很年幼,当时上位的杨复恭掌握神策军,朝中大臣倾向皇弟吉王李保为嗣君,只有杨复恭从血缘关系远近考虑,拥立唐僖宗同母弟寿王李杰,就是后来的唐昭宗,比僖宗小五岁。很可惜,这个同样年轻的皇帝也没能扭转唐朝局势。



转载请注明地址:http://www.abmjc.com/zcmbwh/2095.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