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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真的可以穿越,就让我回到乖戾的少年时代。那时,我与老程争执吵闹,用最扎心的话伤害他。我要抱一抱那时的老程,抚平他暴怒时抽搐的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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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苏宿迁市泗洪县第一实验学校教师程艳

假期我们一家三口去逛酒厂老厂区新整修的旅游点来了个半日游,导游是我爸,老程同志。

十几至二十多岁年纪,老程在酒厂当了十来年临时工,后因转正无望,遂离厂做小生意。光阴荏苒,小程变老程,却未有大成。这些年,坚持下来的工友早已经安然拿起退休金,老程六十出头,还在各处做着零活。

酒厂旅游区的建设,跟老程关系密切。两个来月,老程泡在里面,从购料施工,到最后的打扫保洁,每一处、每个点,都有他的汗水。

印象中,我略长大些后,从未有过与老程同游的先例。少年时候与他关系恶劣,一心偏向我妈。出嫁后,关系有所缓和,也从未有过彻谈的机会。回老家,大事小事,都跟我妈唠叨。老程的一点松弛与亲密,像他曾经抽过的香烟,只偶尔对外孙闪亮一下。

我们回家时,若他得空,饭后照例去打麻将。到他走后,我心中总觉得几分失落。期望什么呢?或许,想让他伴我聊几句家常,或是一起四下走走。最简单的事情,只是,我与他,都不习惯。

因为肯出力,不多话,老程在一众工头中小有名气。两个多月的工程,老板把大小事项悉数交予他。老程不识字,给工友发放工资时,还要请别人一点点厘清头绪。

这一次,老程颇觉得有些风光。

进入厂区,他一处处指点,“小猴子”是他如何开了三轮车运过来的,雕塑如何成型上漆,化石坑挖掘遗址如何搬迁至厂区……老程说的小猴子其实是猿猴,他做了许多活计,却不知道还有个“醉猿”的传说。

途经“酒海”“珍宝洞”,老程一一交代修建过程。抽丝剥茧的熟稔中,老程的语气有些傲慢。这些景与物,是他和工友一点点从废墟尘土中塑成形。游客当成宝贝,在他们眼里又是另一回事。话头在一路上没有断过,成年后,他与我说这么些话,真是第一次。

老程一生,没有大能耐,我与弟弟少年时候,不曾掩饰对他的不满与轻视,我妈是说打就掼的性子,老程的一生,很憋屈。他又不是烈性男儿,有些儿面,有些儿蔫,对生活得过且过。

老程自年轻时候起便迷恋牌桌,我们长大后,生意凋敝,他每日做半日活,半日进麻将场。后来弟弟购婚房,做生意,既而结婚生子,家中需索日增,老程才在镇上各处工地做活,麻将成了偶尔消遣。虽不甚累,却总是一身灰一身土。

现在,有这样一处辉煌浩荡的园子,对无数人开放,是老程领头辛辛苦苦建起来的——我完全理解他的意气风发。

从幽暗的珍宝洞出来,眼前豁然出现一条仿古老街,街口挂着如丝如雨的挂面。那是家乡特产,每家闺女生孩子,妈妈定要装满满一篮红纸裹就的挂面,用鸡汤、骨头汤下了来吃,不用放盐,面条滑而细腻,甚是美味。

再往里走,有酒肆、客栈、布店、药铺、当铺、打铁铺子……穿古装的工作人员跟游人杂陈一街。老程一路絮絮而言:药铺原来在老街何处;打铁铺子就在你老姑家那儿;还记不记得这种给花生去壳的机子?外地人都不知道这是什么……

我们在每间屋里逗留,发表感叹。那些穿着古装的人,我认识小半。唱小调的,是我妈的几位玩伴,朱月红阿姨化着浓妆,还戴起两朵高髻。对于我妈跳舞唱戏这件事,老程最初时时予以白眼,后来看到锻炼给我妈带来的变化,便转为接纳鼓励。那些玩伴,也成了老程的熟人。这工地上几样零散事务,老程就安排给朱阿姨几人来做。

布店里坐的,是奶奶家屋后做豆腐人家的女儿,我得唤她“姨”,她连声说我跟小时候比变化不大。花花绿绿的棉布,被卷成长条儿,稀疏地放着。小时候,大大小小店铺里的布料也是这样放置。扯布时,老板用木尺子几下量准,剪刀牙出一丝儿缝,一使劲,“呲”一声到头。现在,这些蓝朵儿、白朵儿、红朵儿的布料,只是摆设。豆腐阿姨的膝头摊的是双面呢大衣,她说这是接了的手工活,只能手缝。穿针引线的身影,在布店里倒也和谐。

我爸又引我们到酒馆里站站。我一进去便掩嘴微笑,我最小的婶婶穿着店小二衣服,一面收拾桌子一面招呼客人。小敏妹妹才从昆山回小城工作不久,穿着皮草坎肩,站在柜台里给客人打酒。只说为了好玩,来感受感受。婶婶抓上一盏儿花生,打来两盅酒,交代这酒比外面的好,一定要喝。我不知道深浅,仰头饮尽,入口不觉得很辣,待到入喉,一道火线“忽”地烧至头顶心。夫君饮后连连称赞:确实是好酒。

小叔叔和小婶婶一直与我家关系不睦。早年,没有少听妈妈稀碎的唠叨。小叔叔夫妻俩都在酒厂做工,家中条件很好。对于这个没出息的二哥,他们并不认为有敬重的必要。我妈恶劣的态度,其实是一种自我保护。那是穷人的自尊。

老程在酒肆外面静静站着,并没有过来喝酒。以前,他时常因为妈妈的抱怨生气,但是我想,他不是不介意那些轻慢的。

各个铺子里,我们都进去逗留一气。这不是最准确的还原,有些潦草粗糙,但是,不妨碍我回望曾经,也不妨碍我儿这般的孩子发现乐趣。

走上几步,就会遇见熟人,或是曾经的同事,旧时的学生家长,或者老家的亲戚熟人。我不停地驻足打招呼,惊喜地问:你也来玩的呀?

我在这衣袂飘飘的古装人群中,并没有穿越得太过久远。都知道这是个游戏,不以为真。我只一个劲地往自己生命的起初跑去,遇见十年前的同事,二十年前的同学,三十年前的邻居……岁月在我们脸上,都留下鲜明刻痕。

在我落地之前,就在生之门边等着我的老程,再是老得缓慢,也已经是个扎扎实实的老头。他有宽而下垂的眼袋,短发斑白,一双手拘谨地插进口袋里。背负过幼年的我的那面背,在我眼中不再高大后,我便再也没亲近过。那双粗糙的大手,为这个家不停劳作,我早已不记得,有多少年不曾牵过。

我唤远处的夫君:来给我们拍张照片吧。我本来一心想和老程合影,要挎住他的胳膊,与他肩并肩。不知为何,最终,只是他搂住小外孙照了一张。他们的脸型与塌塌的鼻梁何其相似。若我趋近前去,那会是三张相似的面孔。

如果真的可以穿越,就让我回到乖戾的少年时代。那时,我与老程争执吵闹,用最扎心的话伤害他。他是小人物,平凡卑微,也曾一度懒惰。但他努力活着,还想让子孙活得更好。我要抱一抱那时的老程,抚平他暴怒时抽搐的嘴角,说一声,爸爸,对不起。

来源:中国青年报客户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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